【苏靖生子】还君明珠 2
2、血蛊
噬心血蛊，化蛊为胎，以胎养血，以血喂毒。
蛊虫被埋于萧景琰的腹中，过血疗毒之后，只能用药终身抑制蛊毒，就像那些早已扎根于心的莫名情愫，此生再难拔除。
蔺晨告诉他，冰续草即便制成了冰续丹，为了保持药效依旧不可久存，必须尽快服用，而在彻底的过血疗毒之前，其功效亦不稳定，一旦火寒毒反噬，则会让林殊完全陷入失控的死局。
所以，他除了相信蔺晨，已无从选择，可无论结局如何，他也要陪着小殊一路走到底。
当萧景琰率领中军和先锋营汇合时，已是过了半个多月了。
“殿下领兵征战多年，竟不知临阵换帅乃是军中大忌？”
作为监军的梅长苏见到萧景琰之后，一句波澜不惊的责备，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似深潭静水，即便泛起了圈圈涟漪，亦是转瞬即逝。
死过一次的人，心终究是硬的，无欲无求着坚不可摧。
其实萧景琰至今仍无法将眼前这个总是低眉浅笑算计人心的谋士，和当年那个跳脱张扬的林家少帅完全重合。
那炽烈骄阳一般的林殊，对于情感有种与生俱来的执拗，燃烧自己，焚寂一切，不带有丝毫利弊的权衡。
这点恰恰和萧景琰是一样的。
“苏先生此言差矣。”他没有唤他“小殊”，他称他“苏先生”。
“怎讲？”
“先生可知，为何短短时日，多国竟同时举兵？”
“大梁军备废弛，国力积重难返，朝中已无良将……”
“国人看不清时局，别国可是一清二楚。九安山之乱，徒增的内耗已是重重伤了我大梁元气，加之太子新立，他们料定我不会以储君之身亲出讨伐，自是毫无顾忌肆意进犯。可正所谓出奇兵方可制胜，此刻我若亲征，整饬军心之余，尚可挫敌锐气，乱其阵脚……”
萧景琰了然于胸的淡定，让梅长苏看到了他两年来苦心栽培后的成果。
自从赤焰军覆灭之后，除了南境是穆王府霓凰郡主亲守之外，这十余年来都是萧景琰默默转战，平定各方战乱，然虽建下累累战功，梁皇却从未托付实质兵权，甚至连一个亲王头衔都吝惜于给他，怕的就是他功高盖主后割据一方占地为王。
梅长苏思及此处，他冷笑一声，
“殿下不担心朝局的风雨飘渺，暗潮涌动？”
萧景琰心知他话有所指，而后他问了一句，
“你恨我父皇吗？”
江左梅郎竟一时哑然。
这早已不是“恨”与“不恨”可一言蔽之的问题。
“……殿下，这个皇帝，不可信。”
“先生多虑了，此一时彼一时，现如今有母妃从旁相助，高公公暗里也是我们的人了，至于父皇的疑心，我未曾多想，只觉得他早已不复当年狠厉。你有所不知，高公公曾暗示过父皇一度想传位于誉王，虽然五哥有滑族血脉，毕竟他也是最像父皇的一位皇子，结果他却负了父皇的心意。可五哥死后，父皇竟然躲进芷萝宫我母妃那里哭成泪人。遥想当年皇长兄死时，他可是一滴眼泪都没落下。”
还有，挡酒时父皇眼中的惶恐，翻案时那将刺未刺的一剑。
也许他再也经不起丧子之痛了。
父未必知子，子却知父。
“总之，你不轻出方是万全之策。”
“世间本就没有那么多的万全之策，可我们不总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吗？”
无论当初营救卫铮，还是现在为你埋蛊疗毒，这全都是下下策，可难道因为是下下策，就不值得一试吗？
想到埋蛊疗毒这件事没有让林殊知道，萧景琰竟然心生一种报复的快感。
就像少年时代的林殊打了他一拳，他便狠狠地回敬他一脚的那种痛快。
你瞒着我身份，瞒着我服下冰续丹，瞒着我只有三个月的生命。
好吧，这回轮到我瞒你了。
“此刻尚有蒙卿坐镇京师，战英统管巡防营，言侯扶助纪王暂代监国一职，我本无后顾之忧。”
“纪王？”
“纪王叔大智若愚，宅心仁厚，更何况……他是如此地在意庭生……”
提及“庭生”，萧景琰不由自主地流露着一丝温情。
他还是那个重情重义的萧景琰，总想极力维护着过往残存的任何一丝美好，总是会尽可能去相信所有可以相信的人。
而这世上能让梅长苏义无反顾相信的却只有这样的景琰。
梅长苏一直介意庭生的存在，若非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他定会将这个身份尴尬的孩子从萧景琰的身边带走。
可倘若自己不在了，他该如何阻挡那些射向他的明枪暗箭？
他翻弄着火盆里的碳块，而后长叹一声，
“殿下若无铁石心肠，何以筹谋天下？”
“就像，苏先生那般的，心如铁石吗？”
猛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梅长苏抬眼对上了萧景琰澄澈却隐忍的眼眸，看见他眼中自己的倒影，筑起重重的壁垒，拒人于千里之外。
萧景琰不着痕迹地揉了揉埋蛊之处，除了伤口的钝痛外，那些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只是骑马久了，腰背部酸胀，微有些乏力。
他不知道这样的状态还能维持多久，也不知道之后面临他的会是什么。
他只知道，他需要一场速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