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少

【苏靖生子】还君明珠 12

12、决择

 

 

梅长苏在等,等一个人。

如今他是阶下囚,被俘大渝囚营。

 

没想到麒麟才子也有认栽的一天,却不是栽在敌人手里。

千算万算,偏偏漏算一招。

只怪自己误交损友,搞得后院失火。

那个背后捅篓子的冤家,让他帮着一起瞒的,他竟把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透露给景琰了。

北燕的事,冰续丹的秘密。

除了他,还有谁那么多嘴?

 

毁掉东珠,他本觉得景琰应该会恨他。

可他若已知晓自己服下冰续丹只余三个月的命数,那就不是恨,该是怨了。

 

玄布未下杀手,他是想留着自己的命来陪他看这场好戏。

琅琊榜首的催心掌可以让人血行淤滞,心脉尽损,缓慢折磨而亡。

而他体内原有的火寒毒,加之冰续丹不稳的效用,任何一方的反噬,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他不知道冰续丹可以将人的潜能激发到何种地步。

可既然殊途同归,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离开燕都平城那日,元宏于城门口最后一次挽留梅长苏。

先生麒麟之才,此刻正值我燕国用人之际,真的不愿留下助我一展宏图?

白衣客卿了然一笑,眉眼弯弯如旧,宛若新月。

他躬身一拜,再度婉拒。

元宏幡然大悟,一句“助我一展宏图”,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止步于谋士和主君。

 

“助我”不同于“陪我”。

与生俱来的不平等,让他们无法并肩而行。

 

六皇子的眼神有些落寞,不过转瞬间又恢复了一贯的决绝。

他的目光,始终朝着前方。

不知先生接下来会扶助哪国皇子上位,会是……最出人意料的那一位?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只有永远权势之争。

元宏明白,梅长苏一旦脱离北燕的掌控改投他国,必将成为自己最大的敌手。

所以北燕未来的君主尚需警惕自己潜在的威胁。

他有的是一统天下的野心,他是天生命定的君王。

即便没有梅长苏,他迟早也会登顶,梅长苏只是缩短了他韬光养晦的时间,让他提前崭露了头角。

而他的目的,原本就不是扶他上位。

 

金陵之行断不会顺风顺水,也未必是全胜的结局。

他给自己留了后路,顺便炮制一个“麒麟才子,得之可得天下”神乎其神的噱头。

若大梁真已不堪扶助,亦或自己终是无法狠绝地将景琰推至顶峰,或许,北燕将会是不错的选择,届时可让元宏取而代之。

可若景琰以远超乎他想象的意志力,最终夺嫡成功,反过来元宏也必将成为他最强势的敌人。

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

 

对梁帝,他心里是恨的,恨不能生吞活剐。

可复仇当不比泄私愤。

为了天下苍生,也得择贤而立。

麒麟才子,永远期许着最大的赢面。

 

元宏又问,如若你所期许的那一位,和你心中所想不同,又当如何?

 

十二年不见,任谁都会变。

连他自己都早已改头换面,不复往日一丝一毫的痕迹。

景琰的心思,不试怎知?

 

长苏别无他求,只望殿下成全。

元宏知他心意已决,断无回转余地,于是他拜别。

先生襄助之恩,元宏无以为报。

我许先生三个愿,达成之后,再不相欠。

从此天涯陌路。

 

 

踏归金陵故地重游之前,他觉得自己理应狠得下心一雪前仇。

可是见到景琰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往昔的那些情感,他根本挥之不去。

他想像十七岁时那样,敞开心怀紧拥眼前人。

告诉他,我是你的小殊。

告诉他,景琰,我回来了。

可他办不到。

不是不相信景琰,而是不相信自己。

他不敢据实以告。

此刻他只是个阴诡谋士,他不配与他并肩。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不愿让景琰参与夺嫡。

萧七皇子并非生而为王。

他本就不是元宏那样天生血脉里都充斥着帝王之气的人。

他厌弃各种尔虞我诈玩权弄术。

他本是歃血于疆场的雄鹰,他不该成为困顿于帝都的潜龙。

 

可直到后来他才发现,其实景琰翻案的决心远远胜过他自己。

那种执念,深刻入骨。

从他在意庭生的那刻起,他便知晓。

 

翻案既是复仇的另一种方式,更是另一种方式的成全。

若要翻案,必先夺嫡。

只有让梁帝认可这个从不肯低头的皇子,才能真正让他为自己犯下的错低头。

他别无选择,他必须将他推上孤高的帝位。

哪怕他有多么不忍心。

 

他向元宏提出了第一个请求。

借用百里奇。

此人天生蛮力,武艺更是高深诡测,却琅琊榜上无名。

 

琅琊榜排名的准则之中,有一条是绝对上不得台面的,那就是蔺少阁主的任性,或者说,私心。

在可进可出的范围之内,长苏要用的人,绝不可太过招摇,长苏要对付的人,必定被推至风头浪尖。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至于有借是否有还,究竟何日归还,恐怕就只有天知道了。

元宏求贤若渴,要了他身边的高手不还,必会让他如鲠在喉。

尤其是在萧景琰立储,他知道自己最终还是选了梁国之后。

 

此乃后话。

而眼下他所要做的,是以梅长苏的身份,逐步获取景琰的信任。

他需要一个契机。

 

这些年他尽一切可能暗中打探景琰的消息,知他因赤焰案以及祁王的牵连不得势,常年戎边征战,不涉足朝政。偶尔召回金陵,回宫后除了见见静妃娘娘,却还有一个掖幽庭里的罪奴,名唤“庭生”。照这个孩子的年纪估算下来,他的出生约莫和赤焰案发祁王妃没入掖幽庭的时间节点吻合。

这丝端倪让他不安。

庭生,取意掖幽庭所生,这个名字只是掩人耳目。

他知道这孩子还有一个真正的名字。

 

于是当“苏哲”在金殿之上,提出用三稚子对付百里奇时,他就料定景琰一定会主动找他。

 

 

宁国侯府后院的雪庐,重逢之后的再次相见。

 

我想选你,靖王殿下。

做出这个抉择时,他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退。

 

选我?

传闻麒麟才子,得之可得天下……

他难以置信地笑了,并非少时明动开怀的笑。

有的只是困惑、不解、怀疑、还有……黯然。

麒麟才子奉他为主君,可他心目中最适合的人选,早归于尘土。

十九岁那年,所有的信仰和期待,轰然倒塌。

只余一冢孤坟,一丝血脉。

 

他递上一杯明前,茶气氤氲,他的笑声渐渐停歇。

先生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想必也知道本王绝非最合适的那个。

他接过他递来的青瓷茶盏,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晃着,杯中幼芽随之起起伏伏,他浅尝辄止。

看来他依旧只喝得惯纯净的白水,简单爽利。

他最不喜欢喝水时还得防着咽下苦涩茶叶梗的那种感觉。

就好像他的为人,若坦诚以待了,便绝不愿再留有防手。

可他此时正提防着他,提防着周遭的一切。

和梅长苏一样,萧景琰同样不得不成为他过去最不愿成为的那种人。

因为有些东西,他再也输不起。

十二年了,昔日好友在各自看不见的地方,一同继续成长着。

而成长,是会痛的。

 

靖王环视了四周,除了被选中的那三个孩子和带他们一同玩耍的那个叫“飞流”的少年外,确无他人。

于是他又问,先生选在宁国侯府与本王共图大事,难道不怕隔墙有耳?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不是吗?

明白了,先生并非想选我,而是在……逼我就范。

……殿下何出此言?

那先生可否如实相告,对付北燕百里奇,为何偏偏选中庭生?你和这个孩子,明明只有一面之缘,怎知他能在短短时日内练得奇功,打败百里奇那个怪物?

莫非……

凌厉的目光直入人心,像是要看穿梅长苏的伪装。

他是在怀疑他和百里奇的关系。

庭生是谁,殿下比谁都清楚……

萧景琰哑然,庭生同样是他的死穴。

他还有一个名字,萧承祁。

承祁,承袭祁王之志。

除了靖王殿下,还有谁敢去拜祭一代贤王的孤冢。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麒麟才子。

要在诸如掖幽庭、太常寺这些算不上朝廷机要中枢安插些人手,于我江左盟而言,并非难事。

甚至是靖王府……没想到殿下这么多年居然还守着故人的遗物……那位故人……

 

萧景琰一把攥过他的手腕将他拖至跟前,他问,先生扶我上位,究竟意欲何为?

看着昔日挚友隐忍了所有光华的冷冽目光,他反问,殿下敢说自己竟没有丝毫夺嫡之心?

夺嫡?

他身形一颤。

因为夺嫡后能做很多过去不能做的事,比如,为祁王洗冤,为赤焰翻案,以及为了他所有的执念。

于他而言,这太具有诱惑力了。

庭生的身份,既然苏某能查到,别人也同样可以。

至于为何这个秘密能守到今日,全仰仗于殿下的不得宠。

萧景琰加诸他腕上的劲力愈甚,他骨痛欲裂,却没呼一个疼字。

他忍着喘息道,殿下,你这是将自己……置于险境。

 

萧景琰眼中隐隐泛起水色,而后松了手甩开他,他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

你若真要害我,我早不知死了几回,还能亲耳听你告诉我这些?

他沉浸于旧日的种种无法自拔。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危机正逐步逼近。

 

 

正同三个孩子玩乐的飞流发现了两人的异况,他飞身而至,他不能让自己的苏哥哥受到任何的委屈和伤害。

他蕴气于掌,直逼对方后心要害处。

 

飞流,不可以!

这个人你绝对不能碰!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将萧景琰狠命推开,却把自己彻底暴露于飞流势拔千钧的掌风之下。

那一刻,有种躁动传遍他全身,却没有料想中的剧痛。

 

萧景琰不知何时竟返身挡在他身前,徒手接住了飞流的攻击。

他武功不弱,但飞流则完全是不要命的狠招,瞻前不顾后。

双方看似势均力敌僵持不下,只是梅长苏却隐约觉着,就算面对飞流这等江湖高手,景琰应该不落下风,甚至略胜一筹。

 

直到平衡打破之时,他才发现情况与他所料恰恰相反。

局势忽而逆转,完全倒向另一方。

一股强大的内力将两人震开好远。

 

飞流一个旋身落回地面,后退了几步稳住步伐。

他有些不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立马做错事一样藏到背后。

他嘟起嘴眼巴巴瞧着自己的苏哥哥,等着挨骂。

 

他不知道此刻他的苏哥哥根本无暇顾及他。

苏哥哥只关心另一个人的安危。

 

萧景琰被之前的那股冲击掀翻在地,他有些费力地起身,随意抹去了口角溢出的一点血丝。

我没事,别怪他,他已经撤去内力了,是我……技不如人。

 

骗人,他怎可能没事?

他伸手想去扶他,却在看到他飘忽不定回避自己的眼神时,瞬间抽空了所有的力气。

景琰很少骗人,每回他有事瞒自己,都是这副心虚的模样。

他骗不过林殊,至少在绝大多数时候。

可他现在不是林殊,他没理由向他坦诚一切。

 

他朝他施了一礼。

承蒙先生提点,景琰先前多有冒犯,还望先生不要介怀。

转而不再多语,他回身匆匆离开,似乎不敢让人发现什么。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

庭生。

孩子目睹了之前的一幕。

他对上孩子忧虑的目光,眼神变得异常柔和。

别担心,我会好的。

庭生什么也没说,半大的孩子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他轻抚孩子的背脊,暗暗下了决心。

 

今日之约就此达成,恳请先生,莫要伤害庭生……

他接受他作为自己的谋士,但他恳求他不要伤及无辜。

 

景琰……

他的心很痛,那个名字,呼之欲出,却无论如何都喊不出口。

因为他是梅长苏,他不是林殊。

虽然他无时无刻不想做回林殊……

 

【其实根本没写完这章,实在是字数太多了,先放一段……】


评论(44)
热度(386)
  1.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十二少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