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少

【苏靖生子】还君明珠 5

5、榜首

 

 

此刻梅长苏真得好好谢谢蔺晨。

蔺少阁主怕是早就预料到这么一天。

一卷风云琅琊榜,囊尽天下奇英才。

若不是同被列为琅琊榜首,一个江湖帮派的宗主恐怕也未必入得了大渝主帅玄布之眼。

只是若非当年梅岭那场变故,真正的高手榜首,怕是怎么也挨不到玄布。

当然也不会有才子榜的江左梅郎。

 

原野上干燥枯凉的风裹挟着尖锐的冰渣,自主帅营帐无所不在的罅隙涌入,刺痛了梅长苏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

铁血沙场的渴望,伴随他的血液,翻搅涌动。

他并未觉着有多么冷,却依旧习惯性地拢紧了身上的狐裘披风。

都说江左梅郎病骨一身,体弱畏寒。

玄布让人给主帅营帐送来了火盆。

营帐内升腾而起的热度,令他喉间愈发干燥憋闷,他端起眼前的茶盏小酌了一口。

茶水咽着有些清苦,他微微皱了下眉。

却引得玄布一阵暗含内力的沙哑笑声。

“我们大渝都是些武人,不似南梁人这般嗜茶如命,军营里也没见备着好茶,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梅宗主见谅。”

“早听闻贵国民风彪悍骁勇,性情豪烈,苏某甚是向往,若不是这一身病骨,倒是真得和主帅豪饮一番。”

梅长苏恭恭敬敬客套一番,不失丝毫礼数。

不经意间抬头,他瞥见象征大渝至高无上皇权的黑底银龙王旗下,玄布被雕兽镂花青铜覆面隐去了右侧小半张脸,只露出褐色如鹰隼一般精锐的瞳仁,似笑非笑。

梅长苏阅人无数,他明白那种玩味的眼神。

 

十三年前梁渝交战,玄布被林燮的火攻之计烧毁半张脸。

另附一纸议和书。

此后大渝朝堂之上他再难立足,忍辱负重了十余年。

直到挣得琅琊榜首,待一朝雪耻。

 

可叹自己又何尝不是用苟延残喘的十三年,在阴诡地狱里阳谋阴谋地搅弄风云,算计人心。

他勾起唇角笑得浅淡,狭长的眼眸宛若新月。

 

自从萧景琰被许庸俘获献于大渝后,玄布对梅长苏的态度似乎恭顺了些许,连最先前的防备之意也变得暧昧不明起来。

大梁齐都督阵亡后,青兖关兵权暂由青州刺史监管,梁军若要调兵,必先经许庸之手。

梅长苏赶赴驻地遭伏的那日,其实并未积极抵抗,竟轻而易举地被许庸缴去兵符。

他只说,玄布一定想要见他。

而事实确如他所料。

被带至大渝营帐,面对大渝主帅居高临下俯视猎物一般的鹰眼,梅长苏有种慷慨赴义的气定神闲,眼角眉梢依旧是那种惯有的,若有若无的笑意。

玄布问他,梅宗主何以知晓本帅的心思。

梅长苏答得理所当然,

良禽尚且择木而栖,何况是麒麟。

 

麒麟……

 

玄布回想起不久之前曾收到的一个锦囊。

说是琅琊阁送来的。

锦囊之中唯一幅锦缎,却无只字片语,

缎面绣着纠缠的银龙与麒麟。

银龙是大渝的象征。

麒麟?

麒麟才子?

江左梅郎?

 

玄布曾行迹江湖,知道但凡江湖上有名有号的人物,必有他的来头。

江左盟的梅长苏也不外乎如此。

此番他是真心投诚,还是被俘无奈下的权宜之计,亦或是,另有所图?

 

看着眼前始终泰然处之的梅长苏,有那么一瞬间,一种熟悉的感觉,一个熟悉的人影在玄布脑海中隐现。

一个他从未真正赢过却早已死于非命的人。

十三年前南梁那场腥风血雨,玄布亦有所耳闻。

他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

而他的疑惑,似乎渐渐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梅长苏轻轻吹开茶水氤氲的热气。

他知道此刻玄布飘忽不定的思绪,一如他手中杯盏里上下漂浮的茶梗。

他复又将茶盏放回,语中略带嗔怒,

“苏某已将南梁储君奉上,有此筹码,自可不战而屈敌之兵,可主帅似乎还在怀疑我的诚意?”

“岂敢岂敢,当日若非梅宗主所愿,怎会被轻易褫夺兵符?只是……本帅一事不明,听闻梅宗主耗尽一身麒麟心血,扶保了最不得宠的靖王夺嫡上位,却为何如今又要反梁投靠我大渝?”

梅长苏似有些不屑地轻笑一声,

“哼,萧选这么些年醉心于制衡之术,让皇子们相互倾轧,重重内耗之下,国力早已危殆。自从……赤焰军覆灭之后,除了南境穆王府霓凰郡主和四处征战的靖王,朝中已无其他良将。而萧景琰立储后,将来坐镇京师,北境必然空虚。”

“……也是。”

 

玄布明面上应承着梅长苏的话,心下却是另一番思量。

其实梁皇虽多疑猜忌,可他能废了萧景宣,立萧景琰为储,足见他还不至于昏庸。

虽然这之中不乏麒麟才子的斡旋。

玄布能想象到,一旦靖王得势,梁国的国力会有何等翻天覆地的变化,届时若再想动他一亩三分地,必定难上加难。

大渝选择此时进兵,正是想待其根基不稳羽翼未丰时,予以迎头痛击。

只是萧景琰是个怎样的人物,梅长苏会看不清楚?

他何至于要反?

 

“齐都督一死,尚阳军更是溃不成军。梁军与其说是败给大渝,不如说是败于常年兵制紊乱废弛的内祸。大厦将倾,连许庸尚且知道审时度势,麒麟择主,又岂可盲目?”

“如此看来,梅宗主该是早知青州有变。”

青州的战略意义,玄布早就察觉到了。延揽刺史许庸之时,他就料到梁军一定会走青州这步棋。而梅长苏的到来,更是坐实了他的判断。

“青州本是非之地,非战之时,百骑以上驻军见兵符可出,可若战时不出兵,青州必反。”

梅长苏起身走到帐中悬挂的行军图前,沉思片刻道,

“萧景琰临阵换下蒙挚,以为可以让大渝忌惮从而增兵前线,他便可声东击西,调用青州驻军攻击后路,对兖州成围攻之势。只是,他竟不知青州已反……”

 

萧景琰……真的不知?

 

玄布笑意更甚,似有调侃道,

“话说回来,这南梁储君似乎还是顾念你当初扶助他的情分,竟然‘只身赴险’,只为救一个曾经作为他谋士的监军?看来,梅宗主在他眼中,分量可不轻啊。”

他刻意强调了“只身赴险”这四个字。

当初梅长苏献计,以自己为饵引南梁储君落网时,他本以为萧景琰会带兵前来,他早已在青城暗伏重兵,足以杀他措手不及。

不过在放出梅长苏被俘的消息后,无论萧景琰先前知不知道,此刻都该明白青州早已叛变,此时无论他领兵来犯,还是孤身前来,都已是下下之策。

为将多年,他该明白的。

萧景琰他自己的命,才是决定局势的制胜关键。

而这个关键正在自己的手心里牢牢揣着。

走了这步险棋,玄布已想不出其他理由。

 

他又想起那个绣着银龙麒麟的锦缎。

玄布曾是江湖中人,江湖事还是知道的。

琅琊阁的锦囊,是要花重金买的。

琅琊阁从不会亲送锦囊。

 

玄布想从梅长苏的脸上捕捉些不一样的东西,却依旧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

是无欲无求,还是藏得太深?

有意思。

可他若以为捉了萧景琰,自己就会完完全全相信他,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他倒是要看看,这麒麟才子如何翻云覆雨。

 

虽然梅长苏心里觉得,那才是他所认识的萧景琰。

不过他不会告诉玄布这点。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作答,将那个问题引导至了另一个方向。

 

“差点忘了,即将登基的北燕六皇子,也是苏某倾力扶助上位的,拓跋昊近来……似乎不太安分,先扰了大梁的西北境,不知接下来……会有何大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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